從英國回來後,不少人問我:「男朋友呢?」「他回去韓國了。」
下一句通常都是:「接下來呢?」「繼續保持聯絡啊!我們已經有一些想法和計劃。」
再用驚訝的語氣做ending:「這麼認真喔!」
遠距離戀情變數本來就很多更何況是異國戀情,而我身邊也充斥地很多成功和失敗的例子。
堂姐就是嫁給大她10歲的義大利人,剛到義大利時她一句義大利話都不說,但是這次歐洲之行去拜訪她時,她們一家人和樂融融住在米蘭附近的小城,後院是緊挨山腳的葡萄園,午餐是義大利燉飯和炒米粉,姐夫開心地大秀堂姐參加拉丁雙人舞的照片,還不停用義大利人誇張但不正確的中文虧堂姐:「小姐很你很 “漂浪”, “當”是你很囉哩叭說耶。」
(嫁到義大利的堂姊和可愛的義大利姐夫)
當然,我在英國時,也看到很多人雖然在自己國家有男女朋友,但還是因為寂寞和好奇心,在互不給承諾的默契下和另外一個人在一起,或是身邊的伴侶一個接著一個換,也傳言有些人交外國男女友朋友只是為了練英文,Jaehyung坦承開始當某些朋友知道他和一個台灣女生交往時,也紛紛勸他:「不需要認真。」旁邊也有朋友對我說:「談個短暫浪漫的異國之戀吧!」但是如果真的動了心,其實不管是選擇繼續或是結束,都無可避免短暫分離帶來的痛苦,我和Jaehyung則是選擇繼續。
我們一直覺得自己很幸運,除了同一天生日的巧合為我們的戀曲注入如小說情節般的浪漫,另外就是我們有足夠的時間一起到歐洲旅行也能在英國一起生活。「如果要知道能不能和一個人相處得來就得和他一起去旅行。」這個道裡相信大家已經耳熟能詳,而我和Jaehyung在長達三周的自助旅行中也並非安然渡過,在倫敦我被莫斯科專業扒手偷走了第二台相機、在法國巴黎差一點趕不上飛機而埋怨他、在又累又餓行李又重的情況下暴躁地擺臭臉碎碎唸、或是被他有時猶豫不決的個性氣得半死,但是我們幾乎沒有起衝突,每次當某人要大發雷霆時另外一人總會放低身段用一些握握手、拍拍肩、摸摸臉的小動作安撫雙方僵持的情緒。
(疲累的Jaehyung在前往Florence火車上睡著了,我的黑眼圈也很嚴重)
Bomo的生活體驗更是讓兩個人感情加溫最關鍵的過程。我們把原本空盪盪、髒兮兮的房間裝潢成有 “溫度”的小窩,從不爭論誰該煮飯、誰該打掃 (因為往往都是他負責),傍晚走在前往海灘的小徑,夜晚和朋友小酌,到最便宜的超市買生活必需品,享受簡單而寧靜的家居生活。或許旅行可以留下很多詩情畫意的照片,但是記憶中都是這些生活的點點滴滴,所以就算現在我們分隔兩地,在無法看見彼此的不安全感作弄時總藉由這些寧靜而美好的回憶撐過即將崩潰的臨界點。
我不諱言自己也會有想要放棄的時候,面對分隔兩地的現實,我有時候會強迫自己嚴苛實際地看待我和他的未來,因為他的出現,我的生涯出現了不少重大的轉折,也無法忽略周圍朋友和長輩殷殷勸導的壓力:「結婚是兩個家族的事,韓國和台灣是兩個文化不同的世界,你能面對挑剔的韓國嬤嬤嗎?」或是有人開玩笑地冷言冷語:「痛苦開始啦!看你們能撐多久。」尤其,最近正面臨找工作的難題,攤開密密麻麻的學習計畫,到底要找一個對自己職涯有幫助的工作還是找一個有更多私人時間的工作,我能夠安頓自己追求事業的企圖心還是勇敢放手一搏追求愛情和夢想?這些問題不斷在腦海裡打轉,看著媽媽不知該是祝福還是擔心的神情,只能讓壓力氣球在心裡膨脹然後在看到Jaehyung誠摯的臉時流瀉,而除了自己的問題,我也會不斷擔心保守的韓國家族是否能接受自己的兒子跟一個年紀比較大又是外國人的女人交往,更不敢想像自己變成聽起來身分矮一截的「外籍新娘」。
就在心情來回掙扎起伏擺盪的同時,我已經上完了韓語發音的課程,第一次嘗試做影片當作他和我的生日禮物,也花7000元買了到韓國的機票,我沉浸在出國前一天糟糕透頂的面試經驗,直到在機場和媽咪揮別的那一刻才突然驚覺:「哇!我要到韓國了。」吃著飛機上難吃的微波食物,心裡充滿期待和擔心害怕: 如果他父母不喜歡我,我又沒有辦法喜歡韓國的話,結局是否就更明朗了,我們能得到幸運之神眷顧還是會像類似韓劇「冬季戀歌」一樣愛得很死去活來,想到最後索性甩甩頭不去思考,就按照某位長輩告訴我的:「去走走看看也好。」
一出仁川機場的閘口就看見身穿黑色大衣的Jaehyung,他笑咪咪告訴我:「我太興奮了所以一個半小時前就來機場。」而我不斷用微笑掩飾見到他的喜悅和不自在,我們手挽著手,坐著機場巴士到他校園附近的租處。
隔天正式 “拜會”她的父母,Jaehyung 媽是一個看起來傳統的韓國媽媽,她下廚煮了一桌子的菜招待我,看到滿桌的菜,我一時興起請Jaehyung用韓語問他媽媽能不能幫她跟這桌 “傑作”照像,想不到這個冒昧的舉動竟大討韓國媽媽的歡心,因為對煮菜一向熱衷的韓國媽媽而言,欣賞她們的廚藝等於尊重她們,吃飯時她媽媽也一直告訴Jaehyung她喜歡我的eating style,因為韓國長輩非常重視用餐的禮儀,他們認為用餐可以看出一個人的家教和言行。Jaehyung爸爸則是問他:「你女朋友總是這樣笑咪咪的嗎?」事實是因為我完全聽不懂他們的談話而拼命傻笑。晚上睡覺前Jaehyung媽媽還拿給我一套白色小碎花睡衣,讓我感到窩心但還是不敢嘗試這太可愛的裝扮。第三天一早我和他們全家一起送要去英國唸書的Jaehyung哥哥到機場,之後我就和Jaehyung準備到首爾,臨走前Jaehyung爸媽拼命塞零用錢給Jaehyung叮嚀他要帶我吃好的玩好的。
(Jaehyung媽媽的一桌子傑作)
老實說,我被Jaehyung爸媽友善的態度嚇了一跳,過去我一直以為他們會對我的身分頗有微詞,而且在他們家裡,Jaehyung媽媽並不像印象中韓國男尊女卑居於弱勢,Jaehyung跟我解釋,他們算是比較open-minded的韓國家庭,他爸爸非常尊重媽媽,而他媽媽也是比較有想法的女人,當Jaehyung媽媽嫁給他爸爸後終於有機會完成到大學裡念室內設計的夢想,讀了一年後卻因為婆婆以女人必須在家相夫教子的理由而不得不放棄,所以對Jaehyung媽媽而言,她覺得女人不應該只是男人或是家庭的附屬品,就算為家庭犧牲也必須獲得尊重而非像黃臉婆一樣被習慣付出,在家裡就算你是男生也必須幫忙做家事,記得有次我要穿鞋出門時把腳放在沒有暖氣的地板,Jaehyung媽媽馬上要我站回到有暖氣的地板,要Jaehyung拿鞋子給我同時笑笑向我解釋:「女孩子的腳要放在溫暖的地方。」
這次到韓國並沒有去很多觀光景點,我不像一個觀光客反而像是在過Jaehyung的生活,他帶著我像媽祖過境一樣在校園四處遊走,驕傲地介紹我給所有朋友認識,品嘗他喜歡的街坊小吃:會噴火的辣年糕、真的夾雞蛋的 “雞蛋”糕、麵疙瘩、海鮮煎餅、豆腐鍋、醃製的醬菜和餐餐必有的泡菜,我很喜歡吃泡菜甚至吃到連Jaehyung爸爸都嘖嘖稱奇:「你女朋友很喜歡吃老泡菜喔!」
(辣年糕看起來不怎麼樣但是很好吃喔)
走在路上除了語言不通和招牌的文字是用圈圈線條組合之外,其實就像台灣一樣,兩個國家Fashion style 差不多,只是他們的眼睛比較小,走在首爾街頭,到處都是假鼻子假眼睛,男生比較愛打扮,女生呢?台灣勝出不少,大部份人都以為我是韓國人,只是當我們走在觀光客眾多的傳統大街時,很多人以為我們是日本情侶,這次去我並沒有花很多時間在東大門或是明洞大肆shopping,反倒喜歡和Jaehyung走在韓國現任元首李明博擔任首爾市長所建設的清川溪上悠閒散步,享受在大都市裡的鄉村靜謚。我們像一般韓國情侶約會,到位於惠化一間有名的Jazz Pub,或許是因為布拉格專業的演出讓我們難以忘懷,所以我們並不喜歡這個Jazz Team帶點韓式小調的西洋經典老歌演奏,另外我們也返老還童去了位於首爾市中心的樂天世界,體驗讓我尖叫連連的雲霄飛車和飛天轉盤,沉醉在旋轉木馬、熱氣球和燈火雷射秀的童話世界裡。我們看著彼此的眼睛,始終不敢相信,闊別一個月後,竟然可以在韓國一起 “生活”。
(我們乘坐著小熱氣球欣賞樂天世界室內廣場的"夜"景,我的臉因為水腫好圓)
聽著開往台灣的飛機引擎聲轟轟巨響,又是一次的別離,還是有不捨卻沒有眼淚,或許這就是異國戀曲的幸福與悲哀,相處時間短暫卻因為珍惜所以彼此之間的感情就像漣漪一樣久久無法退散,但也必須重新歸零倒數下一次見面的時間,看著眼前的困難一個一個被解決,看著所有的犧牲與付出慢慢獲得成果,看著身邊的朋友也從擔心懷疑到祝福,心裡的不安慢慢縮小,儘管我還是怕,怕人生會不斷因為這段異國戀曲出現的選擇題,但不妨也當做是一段探索自己想要和需要的旅程。
Jaehyung和我的生日就要到了,我們已經說好會在同一天同一刻許下同一個願望,那願望就是...說出來就不準了。
- Mar 15 Sat 2008 15:42
我的韓國男友(三)-異國戀曲可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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